推开门，在那张办公桌的后方，她一如既往地埋头在那处理工作。一边是斜着放的台式电脑屏幕与键鼠，另一边则是堆积如山的纸质文件。看到这幅景象，着实难以把这同黑帮老大联系起来，乍一看之下，反倒像是某个公司里头的秘书。
她抬头看了一眼我，而后又把目光放回到手中的文件上。
“有什么事尽快说。老娘忙着呢。”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生气，感觉跟之前稍微有些区别。
这算是我罪有应得吧。
是我先背叛了她的期待，如今被冷漠所伤，我没有怨言。
现在，轮到我来赔偿了。
“我该怎么做才能帮你解决袁江霞的事？”
现在，我需要命令。
只要她给我指示，如今的我就会去执行。
这是化解先前过错的唯一解法。若想要得到原谅，那我现在就得主动去承担这些。
“这是学生会的成员该做的任务，你是吗？”她没有抬头，只是一边阅读着文件一边与我交谈。
在凛阴，黑白两道是分明的。平民不会插手黑帮之事，而黑帮也不会去打搅平民。似乎正是因为这里的人们严守这么一条规则，这群黑手党才能在凛阴这座城市里头扎根长存。
所以，倘若我不是学生会的人，那么赵舒语自然不会告诉我该去做些什么。
“我是。”我回答道。
“可前天晚上，老娘亲自听到你说你要退出，你又该作何解释？”
“现在我请求重新加入。”
“老娘这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真把这儿当菜市场了？”
“那我该做什么才能回来？”
“这儿恐怕不适合你。你来到凛阴大学，所追求的，是惬意的大学生活，而不是加入黑帮打打杀杀吧。你回来的意义何在？况且老娘如今也不缺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打架又不行，安排你给老娘干个活，你居然被威胁一下就怂了。你能为学生会贡献什么，你倒是说说看啊？”
“……”
如她所言，说到打架，我几乎是谁也打不过。而她秘密安排我去逮袁江霞，结果我自己把事情搞砸了。这下若是要回去见袁江霞，搞不好真得带两只耳朵过去当见面礼。
反正如今的我在这学生会里头，就是个把事情搞砸了的家伙，不受待见也正常。
“那我该做什么……”
“还要老娘再重复一遍么？学生会不需要你，所以不需要你来做些什么。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就回去吧，老娘忙活着呢，没空陪你过家家。”
她依然把话说得很绝，就是在想着法子撵我走。
走我是不会走的。如今好不容易进了她的办公室，下次要再想来，门口那俩看门小哥恐怕就不会再放我进来了。
就在今天早上，这事儿必须就得有个着落。要么成事，要么一切玩完。
我做一组深呼吸，让自己的大脑冷静下来。
现在，在我面前的是赵舒语。
既然是赵舒语的话，那凭我对这家伙的了解，她现在最想要做到的事情是什么？
答案，或许是解决袁江霞的事情。
……
……
原来如此。
如果往这方面思考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思路顿时间明朗了起来。
我和袁江霞说过，我要退出学生会，否则就把两只耳朵都作为代价交出。
所以，如果要想不丢掉耳朵的话，那我现在就不能是学生会的成员。
倘若要回归学生会，我想，我唯一能做的事情，恐怕就是在不是学生会成员的前提下，给赵舒语解决袁江霞这事，从而将功补过。我想，这恐怕是目前最佳的解法了。
“你和袁江霞认识么？”
我不再跟她提回归学生会的事情，改跟她说袁江霞的事。
现在就暂且默认自己回不了学生会好了。
想办法从赵舒语口中问一些有用的信息就行。
“这是我的个人私事。”
“但是能够把你们两个连接在一起的人，也就只有我了吧。”
直到我这句话说出来，赵舒语这才停止继续浏览手中的文件。她看了我一眼，而后放下手中的文件，双手手指交叉，用手肘撑在桌子上。
“此话怎讲？”
见她这幅反应，我胸口里拴着的石头稍微变轻了一些。她愿意好好听我说话，那就说明话题的方向对了。
“你明知我的利用价值之低，先前还将袁江霞的事情交由我来处理，并且跟我说她会自己主动找上我来的……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至少你在这件事上看到了我的利用价值。也许包括我会被你助推进学生会，也有你的这份考虑在也说不定。总之，以我的推断，你之所以助推我加入学生会，就是为了让我在有朝一日面对袁江霞的时候能够作为你的特别武器发挥用场吧。”
这是我的分析结果。
当然，她先前有说过她“看上我”也是一个疑点。不过我总归还是把这当玩笑话，姑且不将其加入到论证的条件中去。毕竟现在在我面前的对手，可是掌控着这座凛阴大学的幕后黑帮老大啊。
不严谨应对的话，恐怕下一秒钟她就会把外头的大汉们叫进来把我拎走也说不定。
本以为她又会给我抛出别的什么难题，不过等我回过神来时，她却坐在办公椅上，面带笑容地向我鼓掌。
“不错，虽然并不全对，不过你抓到了关键。咱们学生会需要你这样的人，老娘欢迎你的归来，但不是现在。”
“在那之前，就由我来将袁江霞引至您的面前吧，BOSS。”我接话道。
这是我的任务，也是我献给她的赔罪礼。
我的利用价值在此，那我就去运用它。
如此一来，就算我不擅长格斗，那我也算是一名勉强到达合格线的学生会成员了吧。
“在你去见她之前，老娘这还有两件事希望你能知道。只要提及这两件事的话，那个家伙会在割下你的耳朵之前先坐下来好好听你说话的。”
保住我这双耳朵的方法她也想到了，不愧是赵舒语。
现在，我稍微能够体会到端木雪为何会对这个人如此崇拜了。
只见赵舒语的右手握成拳头，而后举起了食指。
“第一，在老娘之前的那位学生会主席，是袁江霞的恋人，感情很不错。”
这消息还真是不得了。
原来是前主席的恋人么……难怪赵舒语跟袁江霞会认识。
不过既然如此，那这两个人又为何会反目作对呢？
此时，赵舒语已经举起中指，继续说道：
“第二，在老娘成为学生会的老大之时，曾有小道消息传播，说是老娘之所以会在大一之时早早上位成为学生会主席，是因为老娘谋害了前任学生会主席。”
也就是说……
“是老娘杀害了袁江霞的恋人。”她继续说道。“当然，这种站不住脚的小道消息，很快就不攻自破了。不过等到这道流言消失之际，她已经消失在了凛阴大学，不见了踪影。”
说罢，赵舒语放下了手，顺手拿起了桌子上的文件，回到了工作状态中。
“现在的你，知道这些就足够了。知道得太多反而会碍事。想必你对自己的演技并没有什么信心吧。”
看来赵舒语是不打算说太多了。
确实，知道得太多的话，我可能会搞不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在黑道上，我可是个完完全全的新手。在不必要的时候，这份多余的好奇心姑且就免了。有些时候，知道得太多真不是什么好事。
就如我现在时常对这个世界颇感无趣一样，无知在有些时候，真的也是一种幸福。
从赵舒语的手中拿到了必要的拼图，我转身离开，留下赵舒语在办公室里头继续处理堆积如山的工作。
◆
“这就喝醉了么？”
阴暗的房间中，袁江霞手里拿着喝空的酒瓶子，略有些无趣的凝视着眼前那个喝得快要不省人事的家伙。
应该嘲笑她吗？
眼前这个人的酒量非常糟糕，这才三杯啤酒下去，她就已经扛不住了。
这还只是啤酒，换成红酒的话，这家伙搞不好一杯就倒了。
真弱啊。袁江霞不禁这样想道。
这种事情，恐怕对方本人要比自己清楚多了。
可是，明知自己酒量不行，她还是前来赴会，倒也让袁江霞有几分小钦佩。
再怎么说，也比那个什么还没做就打退堂鼓的废柴男要好多了。
“我……还……没输……呢……”
这个女孩，已经连手都找不到酒杯子在哪了，嘴上还不愿意承认自己拼酒拼输了。
为了得到想要得到的东西，纵使自身弱不堪言，她还想要继续下去。
精神可嘉，可约定就是约定。
她输了，那她就得不到她想要的。
在这方面，袁江霞可不会因为这点顽强的精神而给对方放水。她也是个有自我原则的人。
“哼，我劝你还是别想着混黑帮了，不喑世事的大小姐。”
“我……我才……不要……”
对方的身子摇摇晃晃的，眼看就快要从椅子上摔倒下去了一样。
“我……想要继续……待下去……总觉得……我就是……属于……这里……”
扑通一声，喝醉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倒了下去。
见到对方这幅狼狈样，袁江霞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明明是个外地人，看起来却像是凛阴人一样。这个家伙，有点意思。
“在说这话之前，先好好想想怎么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生存下去吧，小妹妹。”
这么说着，袁江霞凑过去，摘下对方鼻梁上那副红框眼镜，稍微理了理那略有凌乱的头发。而后将醉倒的女孩抱起，向着她自己休息用的卧室缓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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